我坐在长桌最末端，看着水晶吊灯的光打在一张张熟悉的脸上。盘子里的牛排冷了，
油脂凝结成白色小块。没人动它。我爸，唐国栋，坐在主位，
慢条斯理地切着他那份五分熟的菲力。血水渗出来，染红了白瓷盘。他脸上是标准的慈父笑。
【这死丫头，天天瘫着，林家那边怎么交代？上次见面就穿个T恤牛仔裤，
人家林总脸都绿了！白养这么大，一点用没有！】我叉起一块冷掉的西兰花，塞进嘴里。
没滋没味。我妈，周敏，坐在我爸右手边，正优雅地用银勺小口喝着汤。
珍珠耳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，衬得她脖颈修长。【唐浅这状态不行啊，
林太太下午还问我她是不是身体不好。联姻要是黄了，我看中的那套翡翠首饰怎么办？
得再逼逼她，软的不行就来硬的。装病？我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！】她抬眼，
温柔地看向我：“浅浅，汤凉了不好，让王姨给你换一碗热的？”我摇摇头：“不用，妈，
凉的好，败火。”【死丫头！存心跟我作对是吧！】她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，
随即又完美地弯起。我哥，唐深，坐在我对面，正低头刷手机，手指划得飞快，
嘴角时不时勾起，大概又在看哪个网红直播。【啧，烦死了。老头又让我去公司盯着，
有什么好盯的？账目平了不就行了？唐浅这废物要是肯乖乖嫁去林家，老头一高兴，
说不定还能多给我点零花。赶紧嫁吧，省得在家碍眼。】他头也不抬，
不耐烦地冲我说：“喂，唐浅，林家那个林佑安，约你几次了？给点面子行不行？
人家好歹是林氏太子爷。”我慢吞吞地嚼着西兰花：“哦，没空。”【装什么清高！
】唐深翻了个白眼，把手机往桌上一扣，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。餐桌上的空气凝滞了一秒。
我爸清了清嗓子，放下刀叉，发出清脆的磕碰声。“浅浅啊，”他语气和缓，
带着点语重心长，“爸爸知道你最近……心情不太好。年轻人嘛，有点小情绪正常。
但也不能总这样消极，是不是？公司的事你不想管，可以。但人总要向前看，要有点追求，
有点活力。你看你哥哥，虽然也贪玩，但该做的事……”【追求？活力？
嫁进林家就是你最大的价值！摆什么谱！再这么下去，林氏那个新项目就要被对家抢走了！
老子的脸往哪搁！】他心里的咆哮几乎要冲破天灵盖。我咽下最后一口冰冷的西兰花，
拿起旁边的水杯，喝了一大口。“爸，”我打断他，声音平平的，“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。
真的。不追求，不折腾，省心。”【省心个屁！】我爸脸上的慈祥面具差点裂开，
他深吸一口气，似乎在极力忍耐。“好，好，你觉得好就行。但林家那边，
你总得给个交代吧？林佑安那孩子，对你印象不错……”“印象不错？”我扯了扯嘴角，
“上次见面，他眼睛就没离开过我脖子上的项链，估价估得挺认真吧？”【操！
这丫头怎么知道的？！】我爸心里咯噔一下，眼神闪烁。【林家小子是有点……但谁在乎？
重要的是联姻带来的利益！】我妈立刻打圆场，声音柔得能滴出水：“浅浅，你看你，
怎么这么说话呢？林少爷那是欣赏你的品味。女孩子家，有人欣赏是好事。
妈妈知道你最近懒得出门，这样，明天妈妈陪你去新开的那家SPA中心放松放松，
再挑几身新衣服，漂漂亮亮的，心情自然就好了。”【死丫头，必须把她收拾出个人样来！
那套镇店之宝的翡翠，就看这次了！】她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。“不用了，妈。
”我推开面前的盘子，发出轻微的摩擦声，“我困了，想回房间躺着。”说完，我站起身。
椅子腿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音。【躺着躺着！就知道躺着！烂泥扶不上墙！
】我爸的怒火终于压不住，猛地一拍桌子！银质餐具跳了起来，叮当作响。“唐浅！
你给我站住！”他吼出声，额角青筋都暴了出来。“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！
整个唐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！我们好吃好喝供着你，你就用这种半死不活的态度回报我们？！
”餐厅里瞬间安静。我妈吓得捂住了嘴。唐深也放下了手机，看好戏似的看着我。
我停在餐厅门口，背对着他们。真吵。脑子里更吵。【气死我了！必须给她点颜色看看！
停掉她的卡！看她还能不能这么硬气！】【完了完了，老头子真发火了，
我的翡翠……唐浅这个不省心的！】【打起来打起来！最好老头把她关禁闭！
省得天天看她那张丧气脸影响我心情！】各种愤怒、算计、幸灾乐祸的心声像一群苍蝇，
嗡嗡嗡地在我脑子里横冲直撞，吵得我太阳穴突突地跳。烦死了。我慢慢转过身，
看着餐桌旁那三张表情各异的脸——父亲的盛怒，母亲的焦灼，哥哥的看好戏。“爸，
”我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嘈杂的心声，“你上个月，
在城南‘静雅苑’新买的那套小公寓，是给谁准备的啊？环境看着挺清幽的。
”我爸脸上的暴怒瞬间冻结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。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，
只剩下一种近乎惊恐的灰白。他嘴唇哆嗦着，眼睛瞪得溜圆，死死盯着我，
仿佛第一次认识我。【她……她怎么知道？！不可能！我明明做得那么隐秘！
连周敏都不知道！】我妈周敏脸上的焦灼也僵住了，她先是茫然地看了看我，
又猛地转向我爸，眼神从困惑迅速转变为震惊和难以置信。【静雅苑？小公寓？唐国栋！
你背着**了什么？！给谁买的？！】她保养得宜的手紧紧攥住了桌布，指关节发白。
唐深看好戏的笑容也僵在嘴角，他看看我爸，又看看我，最后目光落在他妈身上，
似乎嗅到了更大的八卦味道，眼神变得兴奋起来。【**！有情况啊！老头藏得够深的！
城南静雅苑？金屋藏娇？**！】餐厅里死寂一片。只有沉重的呼吸声。我爸张了张嘴，
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，像是被掐住了脖子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他看着我，
眼神从惊恐渐渐变成一种深切的恐惧。他似乎想质问，想咆哮，但最终，
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。我看着他骤然惨白的脸，还有我妈那副快要吃人的表情，
心里毫无波澜。“哦，”我像是才想起来，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，目光扫向我哥，
“对了哥，你上个月从公司‘借’走的那笔款子，账目做得还挺‘巧妙’的，
财务部张经理帮你平的吧？他胆子不小啊。”轰——！如果说刚才我爸是被雷劈了，
那我哥唐深此刻就是被原地引爆了。他脸上的兴奋和八卦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，
整个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，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，椅子“哐当”一声倒在地上。
“你……你胡说什么！”他声音尖利，带着破音，手指颤抖地指着我，“唐浅！
你别血口喷人！什么款子！什么平账！我不知道！”【完了完了完了！她怎么会知道？！
张胖子那个蠢货泄密了？！不可能啊！这死丫头天天窝在房间里，
她怎么会……】他内心的恐慌如同海啸，几乎要把他淹没。我妈周敏彻底懵了。
她看看面无人色的丈夫，又看看惊惶失措的儿子，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，
像是第一次真正“看见”我。
她脸上的震惊慢慢被一种更深的、混杂着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取代。【公寓？款子？
他们……他们都在瞒着**什么？！唐浅……她……她怎么全知道？！】她心里一片混乱。
我没理会他们的反应，目光平静地转向我妈。“妈，”我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，
“你存在瑞士银行私人账户里的那笔钱，最近波动有点大啊。频繁转账，手续费不便宜吧？
是在……提前做准备吗？”嗡——！我妈周敏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，
她一把扶住餐桌边缘才没摔倒。脸上的血色也瞬间褪尽，嘴唇哆嗦得比我爸还厉害，
那双总是透着精明算计的眼睛里，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茫然。【她……她连这个都知道？
！不可能！绝对不可能！那个账户是最高级别的保密……她……她是鬼吗？！
】她内心的防线彻底崩溃，看向我的眼神，如同看着一个怪物。
餐厅里只剩下粗重、混乱的喘息声。我爸瘫坐在椅子上，面如死灰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，
仿佛魂都被抽走了。我哥唐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，在原地焦躁地转圈，
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“完了完了”，眼神涣散。我妈则死死抓着桌沿，身体微微发抖，
死死地盯着我，那眼神复杂极了，恐惧、探究、还有一丝……敬畏？我站在原地，
承受着他们或呆滞或惊恐的目光。脑子里那些嘈杂的心声，此刻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，
只剩下一种诡异的寂静。原来，当所有隐藏的污垢被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时，
人是会失语的。真安静。挺好的。我揉了揉被他们心声吵得发胀的太阳穴，
感觉世界终于清静了点。“我困了。”我再次开口，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，
“你们……继续聊？”说完，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，转身，脚步平稳地走出餐厅。身后，
是一片被彻底掀翻的、死寂的废墟。我回到自己位于别墅三楼的房间，反锁了门。
厚重的隔音门板将楼下可能爆发的风暴隔绝在外。世界彻底安静了。没有虚伪的关怀，
没有愤怒的咆哮，没有算计的窃窃私语，更没有那些如同跗骨之蛆、无孔不入的肮脏心声。
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。我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懒人沙发里，像一滩真正的烂泥。
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，傍晚的阳光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虚假的金边。
楼下隐约传来压抑的、模糊的争吵声，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。听不清具体内容，
但猜也猜得到。无非是互相指责，狗咬狗。真没意思。我闭上眼，
放任自己沉入这片难得的、由我自己制造的寂静之中。睡意前所未有地汹涌袭来。
第二天早上，我是被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吵醒的。“笃、笃、笃……”很轻，
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迟疑和……讨好？我睁开眼，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，才慢吞吞地爬起来。
拉开房门。门外站着的，是我妈周敏。她今天没化妆，脸色有些憔悴，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。
身上穿着家常的丝质睡袍，不再是平日里那副无懈可击的贵妇模样。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，
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粥，几碟精致的小菜，还有一杯温牛奶。“浅浅，醒啦？
”她扯出一个笑容，努力想显得自然，但眼神里的疲惫和残留的惊惶藏不住。“饿了吧？
妈妈给你熬了点粥，你最喜欢的鸡丝粥，快趁热吃点？”她的声音很轻，
带着一种刻意放柔的试探。【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？
她怎么会知道那些……瑞士银行……她是不是知道更多？唐国栋那个**！
还有唐深那个败家子！他们到底瞒了我多少事？现在怎么办？稳住她，
必须先稳住她……】她的心声依旧吵，但比起昨天那种**裸的算计和愤怒，
现在更多的是惶恐不安和强烈的自保意识。我没说话，侧身让她进来。
她把托盘放在我的小茶几上，有些局促地站着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袍的带子。
“昨晚……没睡好吧？看你这脸色。”她试图找话题，目光在我房间里扫视，
像是第一次进来一样。我的房间很简单，甚至有点空荡。一张床，一个懒人沙发，一个衣柜，
一张书桌。书桌上干干净净，只放着一个平板电脑。没有多余的装饰，没有少女心的玩偶，
更没有励志的标语。一切都透着一种“凑合活着”的气息。“还好。
”我走到懒人沙发边坐下，没看那碗看起来诱人的粥。她在我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，
离得不远不近。“浅浅……”她斟酌着开口，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谨慎，
“妈妈……想跟你聊聊。昨天的事……你爸和你哥，他们……”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措辞，
脸上露出为难和一丝尴尬。“他们怎么了？”我拿起平板，随手划开屏幕，语气平淡。“唉，
”她重重叹了口气，努力营造出一种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的氛围，“你爸他……是糊涂！
一大把年纪了，还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！妈妈也是刚知道，气得一晚上没睡！
”她观察着我的脸色。【死老头子！差点害死我！
要是让这丫头把瑞士账户的事捅出去……必须把责任全推给他！】“还有你哥！
”她话锋一转，语气变得严厉，“简直是无法无天！居然敢动公司的钱！
你爸把他狠狠骂了一顿，让他立刻把钱填回去！浅浅，你放心，妈妈一定盯着他，
让他再也不敢犯浑！”【唐深那个蠢货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！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这丫头消气，
别把火烧到我头上……】她的心声和她嘴里义正词严的指责，
形成一种极其割裂又滑稽的对比。我划拉着平板屏幕，没应声。她见我不为所动，咬了咬牙，
身体微微前倾，声音压得更低，带上了一丝恳求：“浅浅啊，
昨天……昨天你说的那些……”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，“家里的事，关起门来怎么都好说，
闹大了，对谁都不好，是不是？你爸……他毕竟是你爸，这个家……不能散啊。
”【绝对不能散！现在散了我怎么办？财产分割都是麻烦！还有我的名声……】“而且，
”她观察着我的反应，小心翼翼地说，“林家那边……林太太昨天还打电话来，
旁敲侧击地问起你。林佑安那孩子，对你印象是真的好，一直夸你……有个性。
”她艰难地吐出“有个性”这个词。【林家那边千万不能丢！这是最后的退路了！
唐浅必须嫁过去！】“哦。”我应了一声，手指在平板上点了点，
打开一个无聊的消消乐游戏。五彩的方块碰撞，发出单调的声响。
我妈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。她看着我心不在焉的样子，眼神深处掠过一丝焦躁和……恐惧。
【她到底想怎么样？！油盐不进！】“浅浅，”她深吸一口气，像是下了很大决心，
声音放得极柔，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，“妈妈知道，以前……可能对你关心不够。
你心里有气，妈妈理解。以后……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的，行不行？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，
妈妈都支持你！只要你……开开心心的。”她伸出手，似乎想拍拍我的手背，但伸到一半，
又犹豫地停住了。【只要你别再搞事！别再提那些要命的东西！】我抬起眼皮，看了她一眼。
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、紧张，还有那挥之不去的、深藏的恐惧。“妈，”我开口，
声音没什么情绪，“我现在就挺开心的。”她愣了一下：“啊？”“躺着。
”我指了指身下的懒人沙发，“什么都不用想，什么都不用做。就挺好。
”周敏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。那点强挤出来的温柔和讨好像劣质的墙皮，簌簌往下掉。
她看着我，眼神里的期待一点点熄灭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……绝望？
【她……她这是铁了心要摆烂到底了？！】就在这时，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，
带着点刻意放轻的鬼祟。我哥唐深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门口。他显然也没睡好，眼袋浮肿，
头发乱糟糟的，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家居服，全无往日风流倜傥的模样。看到我妈也在，
他明显瑟缩了一下。“妈……浅浅……”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磨磨蹭蹭地挪进来，
手里居然也拿着个东西——一个最新款的、还没拆封的**版游戏机盒子。“嘿嘿，浅浅，
”他把盒子往我面前的茶几上一放，动作带着点谄媚，“哥……哥看你最近好像挺无聊的，
这个……最新出的，顶配！哥托了好大关系才抢到的！送给你玩！”他搓着手，眼神躲闪，
不敢看我。【破财消灾！破财消灾！只要这祖宗别再提那笔钱的事！
张胖子那边我快压不住了！爸昨天差点打断我的腿……】我没看那游戏机，目光落在他脸上。
唐深被我盯得浑身不自在，笑容越来越僵，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。他求助似的看向我妈。
周敏狠狠瞪了他一眼，眼神里满是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”的怒其不争。“哥，
”我慢悠悠地开口，“你这黑眼圈挺重啊。”唐深下意识地摸了摸眼睛，干笑：“啊？
没……没睡好，呵呵。”“是因为担心那笔钱平不了账，
还是担心你新交的那个小明星女朋友，胃口太大喂不饱？”我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。
唐深的笑容瞬间裂开，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，比昨天在餐厅时还要难看。
他像是被无形的大锤狠狠砸了一下，踉跄着后退一步，撞在门框上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他惊恐地瞪着我，嘴唇哆嗦着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，只有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抽气声。
【她……她连那个小明星都知道？！她到底是什么东西？！魔鬼吗？！
】我妈周敏也倒抽一口冷气，猛地站起来，
指着唐深的手指都在抖：“你……你又在外边搞这些乌七八糟的？！还动公司的钱去养女人？
！唐深！你要气死我啊！”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，这次倒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愤怒。
【这个败家子！这个时候还捅娄子！嫌家里不够乱吗？！】一时间，
房间里只剩下唐深粗重的喘息和我妈气急败坏的数落声。我拿起茶几上的温牛奶，喝了一口。
嗯，温度正好。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熄灭的声音。没过多久，脚步声沉重地踏上了三楼楼梯，
停在了我的房间门口。我爸唐国栋出现了。他今天没穿西装，只套了件深灰色的羊绒开衫，
头发梳理得还算整齐，但脸上的疲惫和憔悴是厚重的粉底都盖不住的。眼袋浮肿，
眼白布满红血丝，嘴角紧紧抿着，透着一股强撑的威严和挥之不去的阴郁。他站在门口，
目光扫过房间里堪称“兵荒马乱”的景象——我妈还在指着唐深骂，
唐深则像只被吓破胆的鹌鹑缩在角落，而我，正坐在懒人沙发里，捧着牛奶杯，
像个置身事外的观众。唐国栋的眉头狠狠拧成了一个疙瘩。他咳嗽了一声，声音沙哑，
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、属于一家之主的沉稳。“大清早的，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！
”他斥责道，目光严厉地扫过我妈和唐深。我妈周敏像是找到了主心骨，
又像是找到了宣泄口，立刻调转枪头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国栋！你看看你儿子！
他……他居然用公司的钱去养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！还被人抓住了把柄！这日子没法过了！
”她捂着脸，肩膀耸动，这次是真哭了，一半是气，一半是怕。【完了！全完了！
这死丫头什么都知道！唐深这个蠢货还火上浇油！现在怎么办？
老头子肯定更恨我了……】唐深缩得更厉害了，头几乎要埋进胸口，一个字也不敢反驳。
唐国栋的脸色更加阴沉。他走进来，没理会哭哭啼啼的妻子和不成器的儿子，
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。那眼神极其复杂，有审视，有忌惮，有强压的怒火，
还有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恳求？“浅浅，”他开口，声音放得比平时低沉许多，
带着一种近乎温和的商量口吻，“昨晚……是爸爸不好。爸爸脾气急了点，跟你道歉。
”【道歉？！老子给她道歉？！】他心里的屈辱和怒火在咆哮，但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。
“你妈和你哥的事，爸爸会处理。”他看了一眼还在抽泣的周敏和缩着的唐深，语气加重，
“爸爸保证，以后不会再让你烦心这些乱七八糟的。”【处理？怎么处理？填窟窿！擦**！
都是这群废物惹出来的祸！】“至于……”他停顿了一下，似乎在斟酌用词，喉结滚动，
“至于昨天你提到的……城南那套房子。”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，像是吞了刀片，
“爸爸……已经处理掉了。以后，也不会再有这种事。”【妈的！忍痛割肉！
那个温柔体贴的……算了，保命要紧！这丫头太邪门了！】他深吸一口气，
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，才把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脸上，努力挤出一个堪称“慈祥”的笑容。
“浅浅，你看，爸爸把问题都解决了。家里以后都清净了。”他朝我走近一步，
姿态放得很低，“你心里要是还有什么不痛快，尽管跟爸爸说。只要爸爸能做到的，
都答应你。”【只要你别再提那些要命的事！别再摆出这副死样子！】“对！对！
”我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也顾不上哭了，连忙抹了把脸附和，“浅浅，妈妈也保证！
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！妈妈再也不逼你了！你高兴就好！”【祖宗！你可快高兴起来吧！
】缩在角落的唐深也像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：“是是是！浅浅！哥错了！
哥以后再也不敢了！你想要什么，哥都给你买！最新款的包？跑车？你说话！”【破财消灾！
只要她闭嘴！】三个人，六只眼睛，齐刷刷地、充满希冀和紧张地聚焦在我身上。
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、近乎卑微的讨好气息。我放下喝了一半的牛奶杯。
玻璃杯底碰到茶几，发出清脆的一声“叮”。这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，
让那三人的心都跟着跳了一下。我看着他们。我爸唐国栋，努力维持着威严，
但眼底的疲惫和恐惧藏不住。我妈周敏，脸上还挂着泪痕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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