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中沉沦，仿佛沉入了宇宙诞生之前的寂灭深渊。没有时间，
没有空间，只有一片虚无的、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唯有一点微弱到极致、却顽固不肯熄灭的血色光点，如同风中残烛，在灵魂的最深处摇曳。
那是素练以魂飞魄散为代价，凝聚了所有怨恨与诅咒的本源烙印。恨！滔天的恨意！
恨那温润书生的虚伪薄情！恨那铁血将军的无情屠戮！恨这天道不公！恨这轮回无情！
恨自己千年修行，竟两世都沦为他人掌中玩物，剑下亡魂！这恨意，
是支撑那血色光点不灭的唯一薪柴。它灼烧着残魂，带来撕裂般的痛楚，
却也死死锁住了最后一丝即将溃散的真灵。不知过了多久，也许是一瞬，也许是万载。
一点极其微弱、却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柔和金光，如同穿透厚重云层的晨曦，
悄然渗入了这片绝对的黑暗。金光很淡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与慈悲之意。
它轻轻拂过那燃烧着血色怨恨的光点，并未试图将其扑灭，只是如同温和的水流，包裹着它，
浸润着它。在这股纯净慈悲的金光浸润下，那血色光点狂暴的、仿佛要焚尽一切的怨恨，
竟奇异地被抚平了一丝。虽然依旧冰冷刺骨，依旧怨毒滔天，
但那股玉石俱焚、彻底毁灭的疯狂躁动，被稍稍压制了下去。残存的真灵，
在这金光的包裹中，如同干涸的土地汲取着甘霖，开始极其缓慢地、艰难地重新凝聚、复苏。
当素练再次恢复一丝模糊的感知时，她“听”到的，并非风声雨声，
而是低沉、悠远、仿佛能涤荡灵魂的梵唱。那声音如同温暖的潮汐，
一波波冲刷着她意识中冰冷的恨意。她“看”到的，不再是昆仑风雪、红烛血泪或黑暗深渊，
而是一片柔和、纯净、无处不在的金色光芒。光芒的源头，
似乎是一尊无比巨大、无比庄严、低垂着眼睑、面容慈悲祥和的佛像。
她感觉自己像是一粒微尘，又像是一缕青烟，
漂浮在这片浩瀚而充满悲悯的金色佛光海洋之中。那两世被戮的滔天怨恨，
那血色诅咒的烙印，在这无边无际、包容一切的慈悲佛光笼罩下，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坚冰，
虽然依旧顽固，却也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被消融、被安抚。这里是……佛国？净土？不！
她不要这虚假的慈悲！她不要这所谓的超度！她的恨！她的仇！她魂飞魄散也要刻下的诅咒！
怎能被这梵音佛光所消磨？！残存的意识剧烈地挣扎起来！
那点血色光点骤然爆发出更强烈的怨恨光芒，试图抗拒这无处不在的金色佛光！然而，
她的挣扎在这片浩瀚的佛光面前，显得如此微弱而徒劳。梵唱声如同无形的枷锁，
将她暴戾的意念牢牢锁住。金光渗透进她怨恨的核心，
带来一种奇异的、让她无法抗拒的安宁感。就在这抗拒与被迫的安宁交织中，
一道温和、平静、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声音，直接在她意识的最深处响起，
如同清泉流过心田：“痴儿，执念如渊，苦海无边。放下屠刀，立地成佛。
何苦执着于那虚妄的仇怨，累世沉沦？”这声音…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！
是那书生明觉的清润？是那将军萧战的低沉？不！都不是！这声音超越了那些表象，
直指灵魂本源！是那个灵魂！那个两次将她推入毁灭深渊的灵魂！是他！就是他！
那个披着不同人皮、却同样给予她致命一击的仇敌！滔天的恨意如同被点燃的火山，
瞬间冲破了佛光暂时的安抚！血色光点疯狂地闪烁、膨胀！
素练残存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尖啸：是他！找到他！杀了他！这股强烈到极致的恨意与杀念，
如同黑夜中的烽火，瞬间在这片浩瀚的佛光海洋中清晰地凸显出来！
那无处不在的梵唱声似乎微微一顿。紧接着，包裹着她的金色佛光骤然变得凝实而温暖，
带着一种强大却温和的牵引力，引导着她的意识，如同归巢的倦鸟，向着一个方向缓缓飘去。
穿过层层叠叠、如同金色纱幔般的柔和光晕，意识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界限。
眼前的景象豁然清晰。她“站”在了一座古老而庄严的佛殿之中。殿宇高阔，
巨大的梁柱上雕刻着精美的飞天与莲花。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气息，
混合着经卷特有的墨香。殿内光线并不十分明亮，却自有一种肃穆沉静的氛围。
几盏长明灯在佛像前的供桌上静静燃烧，灯焰稳定，映照着佛像悲悯低垂的眼睑。
而在佛像之下，大殿中央的蒲团之上，背对着殿门，盘膝端坐着一个身影。
一个穿着朴素灰色僧袍的身影。身形并不高大，甚至显得有些清瘦。他背脊挺直，
如同山间古松，透着一股历经风霜的坚韧与沉静。光溜溜的头颅在长明灯的映照下，
泛着温润的光泽。他似乎在入定，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整个身影与这肃穆的佛殿融为一体，
散发着一种圆融无碍、清净自在的气息。就在素练的意识“看”向他的瞬间。那端坐的背影，
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。他缓缓地、极其平稳地转过了身。
一张平和、清癯、布满了岁月风霜痕迹的脸庞，映入了素练的意识。他的眉毛很淡，
如同远山含烟。鼻梁挺直，唇线抿成一道平和的弧度。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。那双眼睛，
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古潭，清澈、明净、包容万象。里面没有书生明觉的温润多情，
没有将军萧战的锐利冰冷，甚至没有一丝属于凡尘俗世的喜怒哀乐。
只有一片浩瀚的、历经沧桑后沉淀下来的、如同虚空般广袤的平静与悲悯。
当这双眼睛“看”向素练意识所在的虚空时，素练残存的真灵猛地一震！
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！是他！尽管面容苍老，尽管气息全变，但那灵魂本源的气息！
那铭刻在她神魂最深处、带着两世被戮剧痛与血色诅咒的熟悉感！绝不会有错！就是他！
那个书生！那个将军！那个让她两度在绝望与背叛中魂飞魄散的仇敌！滔天的恨意，
如同被压抑了万年的火山，在这一刻彻底爆发！那点残存的血色光点瞬间燃烧到极致！
素练的意识发出无声的、却足以震动整个佛殿的尖啸！虚空中，光影扭曲！素练的身影，
由虚化实，由无形无质的意识，重新凝聚、显化！依旧是那一身素白如雪的衣裙，
如同昆仑山巅永不消融的冰雪。乌黑的长发无风自动，在她身后狂舞，
每一根发丝都仿佛缠绕着冰冷的杀意。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，那双冰雪般的眸子，
此刻却燃烧着两世积累的、足以焚尽苍穹的血色火焰！眉心的位置，
一点殷红如血的诅咒印记，如同活物般闪烁着妖异的光芒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怨毒与恨意！
她死死地盯着蒲团上那个平静转身的老僧，那眼神，如同淬了毒的利刃，
要将他的灵魂都寸寸凌迟！一股冰冷刺骨、带着血腥与毁灭气息的妖风，
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！瞬间席卷了整个庄严的佛殿！供桌上的长明灯焰疯狂摇曳，几欲熄灭！
悬挂的经幡猎猎作响！空气中弥漫的檀香被浓烈的妖气与恨意彻底冲散！“是！你！
”两个字，从素练的齿缝间迸出，声音嘶哑、冰冷、带着刻骨的怨毒，
仿佛不是人类所能发出，而是来自九幽地狱的诅咒！老僧——了尘大师，
缓缓抬起了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，平静地迎向素练那燃烧着血色恨意的目光。
他的眼神里没有惊惧，没有愤怒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。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，
如同看着一个在迷途中痛苦挣扎的稚子。他缓缓站起身。灰色的僧袍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拂动，
如同山间的流云。他双手合十，置于胸前，对着眼前这杀意滔天的妖女，
行了一个最标准的佛礼。动作平和，带着一种无法撼动的从容。“阿弥陀佛。
”了尘的声音响起，平和、温润，如同山涧清泉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，
却又清晰地穿透了那肆虐的妖风与恨意，“施主，久违了。”久违了？！这三个字，
如同火上浇油！素练周身的妖气与恨意瞬间沸腾！眉心的血色诅咒印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！
她猛地抬手，并指如剑！一股冰冷、凝练、带着灭绝生机的恐怖妖力在她指尖疯狂汇聚！
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，仿佛瞬间进入了凛冬！大殿的地面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！
“虚伪秃驴！”素练的声音如同万载玄冰相互摩擦，充满了极致的嘲讽与恨意，
“收起你这假慈悲的嘴脸！剥掉这身人皮，
你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忘恩负义、薄情寡义、冷血无情的刽子手！”她的指尖，
那凝聚了所有残存妖力、所有恨意、所有诅咒本源的致命光华，已然成型！
那是一柄完全由极寒妖力与血色怨念凝结而成的、半透明的冰晶长剑！剑身之上，
血色的符文流转，散发出冻结灵魂、湮灭生机的恐怖气息！剑尖直指了尘的心口！“这一剑！
”素练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如同九霄惊雷，带着积压了两世的滔天怨毒与玉石俱焚的决绝，
轰然炸响在佛殿之中，“还你两世杀身之仇！断我千年修行路之恨！”话音未落，
她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白色闪电！那柄由恨意与妖力铸就的冰晶长剑，
带着洞穿轮回、湮灭因果的决绝杀意，无视了空间的距离，无视了佛殿的庄严，
如同宿命的审判，直刺了尘心口！速度快到了极致！剑锋所过之处，
空气发出被冻结、被撕裂的哀鸣！了尘站在原地，
面对着这足以瞬间冻结神魂、湮灭真灵的致命一剑，脸上竟无一丝波澜。他没有躲闪，
没有格挡，甚至没有运转任何护体佛光。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疾刺而来的剑锋，
看着素练眼中那燃烧了两世的、足以焚尽一切的恨火。他的眼神，依旧悲悯而平静，
如同包容着狂风暴雨的浩瀚海洋。就在那冰晶剑尖即将触及他灰色僧袍的刹那！
了尘的嘴唇微微开合，吐出了三个字。声音不大，平和温润，却如同洪钟大吕，
瞬间盖过了剑锋的呼啸，清晰地响彻在素练的耳畔，
更如同直接烙印在她的神魂深处：“施主，你着相了。”你着相了。
小说《千年蛇妖三世劫尽佛前成仙》 千年蛇妖三世劫尽佛前成仙第3章 试读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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